酒酿小狗·

「吻到尽头竟会惧怕这一生太短」

【热雪】10

朗姆酒Alpha x 冬雪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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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航的港口位于另一个城市,程斯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航班信息是苏南煜给他的,程斯扬确认了很久,最终在等待区找到了苏执。

 

这一路上几乎是用了最高的时速,可当真找到苏执的时候,程斯扬反而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停在了那里。

 

他只是盯着那个背影,像曾经无数次苏执做过的那样。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大概过了一分钟,苏执转过身,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他瘦了很多,头发也长了些,看到程斯扬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有一点怔愣。

 

苏执的眼睛也很好看,尤其是在每次望向程斯扬时,亮晶晶的,像是吸收了来自宇宙的所有星辰。曾经程斯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而现在他懂了。

 

“留在港口的船永远是安全的。”苏执走到了等待区外,和程斯扬隔着一道围栏讲话,“但这并不是造船的意义。”*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甚至还能笑出来:“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要去很久吗?”程斯扬问。

 

“或许吧。通过培训和考核的话,就可以顺利进入太空。”

 

海浪在风中颤抖着,程斯扬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在胸膛中坠毁:“……我很抱歉。”

 

“没什么。”苏执吸了吸鼻子,目光转向另一侧,“他醒来了吗?”

 

“醒了,一切都好。”程斯扬说,“对不起,我真的……”

 

“你记得许多年前那次反动游行吗?”不远处有海鸥发出沉哑的长鸣,苏执打断他,转而背靠着栏杆,微微扬起下颌,“当时我哥哥和嫂子正在准备结婚。”

 

程斯扬记得。

 

这件事大概已经发生在五六年前,许多人打着omega平权的旗帜肆意煽动群众情绪,一开始只是几个人的言论,最终却演变成不得不出动武装镇压的风暴。

 

“那时许哥刚毕业,他又天生心软,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然也参加了那次游行。”苏执神情平淡,弯起的手指轻轻叩敲着栏杆,“在当时这是可以被关押一辈子的重罪,许多omega被判处公开处刑——这样屈辱的事情,就算有幸保下一条命,他们的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咸涩的海风从他们中间吹过,甲板上下来了几个船员,摆动的绳索有规律地敲击着船舷,一声接一声。大海沉默地吞噬落日的余晖,而随着夕阳西沉,天际线犹如一把锈迹斑斑的庞大铁剑,插在海面尽头。

 

程斯扬静静地看着他。

 

“我哥这个人,性格很像祖父。他有自己的主意,并且不太愿意被人反驳,和许哥简直是天生一对的般配。许哥性子软,即使两个人意见相左让步的也总是许哥——或者是他自己主观愿意,或者是被我哥颇为强势的手段被迫愿意。”苏执笑了一下,“我那时年龄小,替许哥鸣过好几次不平。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许哥还温柔懂事的omega了,我哥做什么还要打他呢?”

 

“直到这次事变,我才知道许哥内里其实是这样的执拗,他坚信可以凭一己之力为这个时代作出一丝撼动……可他还是被抓了。”

 

苏执像是陷入了过去的回忆,迎着黄昏的眸光带了几丝忧伤。

 

“消息传来以后我哥急疯了,他又慌又乱,竟直接闯进那间监狱,将许哥接了回来。”苏执垂下眼睛,感觉自己眼前好像蒙了一层雾,“……他总是这样。小时候我在学校里受了欺负,他知道以后二话不说,直接就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把人打趴下了,当场被老师报了警。”

 

再次抬起头时,那层水雾凝成了他睫毛上的一颗小小的水珠。

 

“你说我哥做的对吗?当然不对。许哥这件事还是祖父亲自出面才勉强解决的。老人家气得要死,小臂粗的拐杖毫不客气地往我哥身上打。祖父骂他不长脑子,那些人看在苏家的面子上本就不会对许哥怎么样,我哥这样冲动行事,就不怕惹祸上身,俩人一起入了监狱吗?”

 

傍晚的余晖映照在他的脸上,泪水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睫毛微微颤动,那滴泪水终于淌了下来。

 

“可我哥说……只要想到许哥一个人呆在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他就一秒也等不下去了。”

 

“……多多。”程斯扬涩声道,“你在怪我昨天没有赶过来吗?”

 

“不,我并没有说你做的不对。相反来讲,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苏执轻轻摇了摇头,“无论站在联盟军方角度体现对战士的关切,还是单论你与陆上校这么多年的情分,都没有问题。而我这边,你帮我找了律师,想了所有能想的办法,不让我有被任何人伤害的可能……你没有错。”

 

“可是……”

 

眼泪一颗接一颗的落了下来,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些哽咽,“可是……当知道我一个人要去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着急,一点手足无措?知道我受人污蔑,你有没有一点替我不平,想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做的这些,恨不得立刻把这个人千刀万剐?”

 

“所谓关心则乱,有没有乱其实并不重要。但我总觉得……一个人下意识的奋不顾身,其实最能说明点什么。”

 

像苏南煜对许晗那样,这样自持稳重的人,唯有在爱的面前才最心慌意乱。难能可贵的从来不是结果如何,而是他愿不愿意为了自己有一刻的奋不顾身。

 

“程斯扬。”苏执停了一会儿,开口叫他的名字。

 

“你今天为什么要过来呢,我们就这样过下去,不好吗?”

 

假如程斯扬没有来,不管最终结果是怎样的,起码他可以保住一点自己的体面。哪怕他们没有分开,也可以永远举案齐眉,相安无事地糊涂着过一辈子。

 

毕竟他很擅长做一个称职的爱人。

 

泪痕在他的脸上留下印记,苏执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声声带着破碎的哀切,“让我成为你心里乖巧懂事、永远不用别人操心的苏执,不好吗?”

 

程斯扬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沉默着,苏执垂下眼睛,那些汹涌的情绪模糊成一片废墟,他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着,如同漂泊在海里的孤舟正在承受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泪水接连不断地从眼眶中溢出,他直起身子,在震鸣的汽笛声陡然响起时,望向程斯扬。

 

兜兜转转,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程斯扬失控症”再次毫无征兆的复发,并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不堪承受。哪怕只是沉默地凝视着,心里的抽痛就已泛滥成灾。

 

汽笛声很快静了下去。

 

——他这样爱程斯扬。

 

以至于自欺欺人地过了这么久,才敢在这里把最后的薄纱撕毁。这些道理他当然不是刚刚才懂,苏南煜亲身教会他真心实意的感情应该是怎样的,却没有告诉他倘若只有孤身一人,又该怎么去攻略一座城。

 

因此他固执而无望地扛起孤独的旗帜立在城门前,自始至终地骗过自己这是属于他的城池。

 

废土之上的旗帜早已破溃不堪,可笑的是,它本因爱而生,却又因爱而亡。

 

船员催促的喇叭响了两遍,苏执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抬手抹掉眼泪,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我该走了。”

 

海风吹起他的衣摆,程斯扬猛然攥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不是这样的。”他看着苏执,他的小omega那些好不容易藏住的眼泪好像又要落下来了,“我不是来拦你的,多多。如果这是你一直想要、又很渴望成功完成的话,我希望你可以美梦成真。”

 

——即使这个梦没有他的参与。

 

苏执从来不是谁的归属品,他是黎明之前的新日。

 

“陆方幼双腿坏死,需要截肢,我们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所以他的手术只能我来签字。本想签完字后再回来,可我不小心在医院晕倒,直到中午才醒来。”他语速很快,“我与他之间没有任何别的关系。我想见你,也很担心你,对不起……”

 

那些他一直想好好解释给苏执听的,好像从来都只有这几句话而已。如果可以在那晚离开之前就说出口,或者更早,在他们一起看星星时,在苏执意外落水时——

 

在他牵起苏执的手同拜明月高悬、谢天地共生,立下此生都不会辜负彼此的诺言时。

 

誓词中只说永远天长地久,却从未过问永远是从哪一刻算起。

 

“我会等你回来。会记得给家里的花浇水,记得多学一些你喜欢的香菜牛肉,加好多好多香菜,还有加了山楂条的冰粉;记得那些星星的名字,记得去和Nowa打好关系,问问它哪里有可爱的小狗,我们可以一起养……”

 

他停顿了片刻,在连绵的钝痛中轻轻开口,“苏执。”

 

汽笛声忽而再次响起。

 

“我爱你。”

 

海浪翻滚起淡灰色的浪,轮船离港起航,驶向未知而又漫长的旅途。

 

苏执站在甲板上,海上风很大,他不得不扶住栏杆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晃到海底。拍在船舷的海水飞溅到他的眼前,像是几天前那个乱七八糟、被雨打湿的梦。

 

——我希望你美梦成真。

 

只不过这次,那三个被大雨淋湿的字却透过巨大的轰鸣声,清晰而准确地吹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闭上眼睛,眼泪落在了无边的海水里。

 

 

 

“上校,您才刚刚回来,要不要……”

 

“不用。你找人去查一下,指控苏执抄袭的事件到底是谁做的——另外,帮我找几本有关星序编程的资料。”

 

“编程……?”

 

“对。”程斯扬小心翼翼、郑重其事地,将粉红色的绒毛星体摆回原来的位置,“我想把一个模拟星系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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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的船那一句引用自巴克曼《焦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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