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雪】11
朗姆酒Alpha x 冬雪Omega
模拟星系是程斯扬在电脑的浏览记录里意外发现的。
苏执把它删的很彻底，除了这个被遗忘的记录。他这次提交的学术项目就是跟模拟星系的数字化有关，程斯扬觉得如果能把苏执曾经操作过的流程都一一复原的话，那么说不定可以成为证明他没有任何抄袭的有力佐证。
即使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还是想为苏执做点什么。
可修好这个东西并不容易。程斯扬对这方面本就没有足够的理论经验和实践基础，即使他只是努力想要将这个程序恢复到原来的情况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更别说找出苏执实验时存在的问题。
模拟星系和宇宙一样，它复杂又多变，任何数据的偏差都会让它毁于一旦。程斯扬没有办法，只好托人请教了几个专业人士，可得出的答案无一例外，这个星系实在毁坏的太彻底了，而且它好像有悖于正常的宇宙体系，所以完全无法复原。
换句话说，它并不是一个已知星系的数字化，而更像由苏执创造出来的全新的宇宙，因此这些详细的数据也只有苏执自己知道。
“它最不同寻常的是，这个星系几乎没有存在有关引力的数据……”找来的专家对程斯扬说，“你知道洛希极限吗？”
程斯扬点了点头。
一个天体对另一个天体产生引力，它们之间会不断靠近，可距离一旦小于洛希极限， 体积大的行星就会把体积小的卫星撕碎，而崩散的星尘会渐渐聚拢那颗行星周围，成为它的环。
“这个程序里并不存在洛希极限。”
专家将屏幕放大，勉强修复出的画面里出现了两颗距离很近的星体，几乎要贴在一起。只是他们大小并不一样，正缓慢地在碎散的银光沿着轨道运行。
“其实只差一点，如果知道这两个星体之间的距离，就会容易些。”
.
培训的地方几乎是完全封闭的，苏执恍惚回到了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学校不允许带手机，只给每个人发了个电话卡，可以在傍晚的时候去固定电话那里使用。
一张卡可以拨打的次数有限，苏执耐不住寂寞，想打电话的朋友从周一排到了周五，回回都要额外花钱去买次数。
但这里不一样。处于保密原因屏蔽了电站信号的缘故，即使有手机也没有什么用，闲暇时只能打一下消消乐，或者人机版的五子棋。
日子过得很快，白昼淹没在黑夜之中，又诞生于黑夜。等到苏执完成第一阶段的培训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夜晚的时间远远长于白日，又到冬天了。
他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休息，苏执想了想，最终还是在补觉与出门之间选择去最近的公园里走一走，也给家里打个电话。
夜晚的公园里没什么人，可能是太偏僻的缘故。十二月的天冷得要命，苏执朝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把手机贴向耳朵。
“新年快乐呀多多！”
接电话的是许晗，雀跃的声音混在略带嘈杂的背景音里，苏执听到鞭炮的响声，才恍然意识到今天是12月31日。
“你哥哥出去买东西啦，没带手机，大概要一会儿才回来呢——你在那边都好吗？缺不缺什么东西？”那边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一些，许晗应该是换了一个安静一点的位置，“……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苏执坐在长凳上，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呢。”
培训时间只有一年，还有五个月左右就结束了。但结束培训以后才是这段旅程的开始，如果他可以通过考核，那么面临的将是两年的服役期。
这样算来，是整整三年的时间。
“我听说，帝国正在筹备建立空间站。”
“嗯。”苏执回道，“如果我们足够优秀，或许就会成为第一批空间站的主人。但……”
“你不想去吗？”许晗听出了他话里的迟疑。
“想。”他几乎瞬间给出了答案。
话筒那边沉默了几秒，许晗像是在努力想着措辞：“多多，你和……联系过吗？”
苏执踩着落叶，用脚尖轻轻把它碾碎。
“没有。”他回答。
“这一年的时间你都没有出现，再加上陆方幼的归来，所以大家都说，你们已经离婚了。”
因为保密的缘故，苏执的行程除了亲近的家人之外无人知晓，外界有这种传言也没什么奇怪。
“但是不出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声音就消失了。”许晗继续说道，“他……一直在忙着出任务，勋功越攒越多，出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上个月中旬，为了支援并平息W国的内乱，即使大获全胜，也是由很多战士的受伤为代价——包括程斯扬在内。”
许晗低下了声音，说出的话带上了一点后怕：“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选择硬拼，是因为导致W国内乱的那群人说，要将我们所拥有的石油资源全部掌握在他们手里，具体方式……总之那段时间我们过得提心吊胆，祖父因此大病一场。”
“多多。”他轻轻开口，“是因为你，因为我们家，他才会舍命去做。”
苏执垂下眼睫，脚边零碎的枯叶被风吹了起来：“嗯。”
“要告诉他吗，如果你真的要去的话。”
“没有必要。”
“你们……”
“许哥。”苏执打断他，不远处的一盏路灯滋啦一声灭了，“时间有限，我们聊一点别的吧。”
.
结束通话后，苏执打开了自己的收件箱。自动调亮的屏幕在夜色中有些晃眼，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鼻尖，然后点开了那个将近一年没有打开过的“屏蔽信息”。
一万五千三百条未读的消息，跨越了两百多个日夜。
他总以为自己好像已经痊愈了，错过与离别，曾经和将来，都在更替的时间里变得模糊。他想或许自欺欺人的时间久了，谎言也会变成另一种真相。
可此时此刻，掌心中手机的热度正在逐渐升高，因为这一万多条的消息而高度负荷时，他忽然有点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原来时间并不能捏造出一个莫须有的事实，被模糊的仅仅只是表面的痕迹，而深到骨血的每一寸，都刻上了同一个名字。
——中午尝试做了鱿鱼卷饼，但是好像失败了。
——新的一年要到了，听说军区广场晚上会放烟花。我猜你会喜欢，所以也去买了几个，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放。
——今天也很想你。
.
距离零点还有二十分钟，程斯扬刚刚结束一天的会议，刚刚坐上车，连通手机的光板忽然亮了起来，提示有新的来电。
号码未知，归属地未知。
他的心脏漏了一拍。
接通的那一瞬间没有人说话，绵长的呼吸透过风传了过来，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缩，程斯扬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苏执。”
“……嗯。”
沉默在无言中蔓生，一万五千三百条消息在此刻变得贫瘠又无能。程斯扬靠在座椅上，眼睛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我在电脑里发现了你走之前想要做出来的那个模拟星系……想把它修好。”
很没话找话的话题。
“那你修好了吗？”苏执的声音很低，透过车内的音响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没有。”程斯扬说，“我很笨，学了很久也没有弄明白，还差点把电脑的主板烧了。”
月亮从云层露了出来，苏执吸了吸鼻子，说：“一般人都不太会。”
“是的。”车里开了暖风，很快在窗户上结了一层雾。程斯扬用指尖在上面点了一个点，“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我找了很多人帮忙，也只能恢复一点点。”
窗户上的圆点越来越多，程斯扬望着它们，补充道：“但是这一点点，也足够了。”
朦胧的夜雾在晚风中逐渐褪去，苏执扬起脸，在清晰的星河看到了三个连在一起的星星。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程斯扬停下手，轻声道，“我看到了两颗星星。”
一颗名为程斯扬的星星，和从始至终跟在它旁边，另一个没有来得及起名的星星。
每一团星云都诞生于苏执未说出口的感情。他穿过岁月的漫长情愫，他想要靠近却收回的手，甚至于他抖回罐子里的半勺辣酱。
还有他欲言又止、藏在那两颗星体之间的距离。
如果没有洛希极限，它们之间只相距520m。
零点了。
倏然亮起的光从车窗上那几个看起来没有规律的圆点落入车里，程斯扬最后在车窗上留下了三个小小的、连成一道线的点。
——那是腰带三颗星，很好认，你看它们的周围，这几颗星星就是猎户座。
——猎户座看着呢，所以不能食言，你要给我讲一辈子的星星。
程斯扬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兜兜转转，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新年快乐，多多，我爱你。”他说，“我一直都爱你。”
-
程斯扬：徒手画星座，还有谁😎
距离下次见面还有两年……
评论(57)